他们能读懂“老天爷的脾气”，厦门有群侦探员用利器守望天气

最近的天气，仿佛时刻在“变脸(biànliǎn)”，上午还晴空万里，午间(wǔjiān)突然来一场瓢泼大雨；白天还好好的，夜里(yèlǐ)就雷雨交加，扰人清梦……老天爷“变脸”如翻书。厦门气象部门表示，每年4月(yuè)至11月是(shì)厦门的汛期，其间气温偏高，雨水偏多。而7月开始到10月又是厦门的台风季，天气变化可能更加剧烈。

所谓“天有不测风云”，天气瞬息万变。在厦门，有一群守望天气的人，他们运用各种(gèzhǒng)利器测风、测雨(cèyǔ)、测云，为我们(wǒmen)解码“天机”，读懂“老天爷的脾气”。

P波段风廓线雷达是今年引进的新设备。

补齐高空风(fēng)观测短板 每一两分钟生成一组数据

大雾弥漫(mímàn)，能见度不足50米，快到海沧蔡尖尾山顶时，一座白色庞然大物(pángrándàwù)矗立在眼前。这是厦门市气象局今年引进的新(xīn)设备——P波段风廓线雷达，也是全省首台。

占地225平方米、重数十吨，这个白色的“大家伙”在雨雾中也(yě)很显眼。但这点雨雾对它来说不足挂齿——它有看不见的长长(chángcháng)“触角”，一旦启动，可从5个不同方向高频(gāopín)向高空中发射电磁波束，波束最高(zuìgāo)能到16公里。

“空中其实不完全是‘空’的，风里总有微小的湍流，就像空气中的‘小疙瘩’。当电磁波撞到这些(zhèxiē)‘小疙瘩’时(shí)，会像回声一样反射并被(bèi)雷达接收。”市气象局装备保障工程师任堃解释，雷达的工作原理主要依靠多普勒效应(xiàoyìng)，通俗地讲，就是(jiùshì)发射电磁波—接收电磁波—计算机分析处理。

任堃说，P波段波长较长，穿透力强，具有全天候、高精度的探测优势，在(zài)不同天气条件(tiáojiàn)下，都能发挥关键作用。“比如，当前在某位置探测到一个‘小疙瘩(gēdā)’的回波(huíbō)，一秒钟后在另一个位置探测到这个‘小疙瘩’的回波，这两个位置的距离(jùlí)相减，就可以推算出风速。”任堃说。

新的雷达传输回来的数据十分及时(jíshí)，每隔三五分钟，就会传输一次；在加密观测模式下，每一两分钟就可生成一组风廓线(fēngkuòxiàn)数据——这是一款“百米级、分钟级”的“捕风神器”。天气晴朗时，它能(néng)提供(tígōng)详细的大气风场和湍流信息，帮助气象预报(qìxiàngyùbào)员更(gèng)准确地把握大气变化；降水时，它又能详细描绘降水云体的风场，为气象预报和中小尺度天气研究提供更精确的数据。

这个雷达目前正在试运行，它将补齐厦门高空风观测(guāncè)短板，为天气预报提供更加准确的数据(shùjù)。

矗立在蔡尖尾山上的“大白球”，主要用来监测云的含水量，目前正在“换脑”更新升级。

每天早晚固定时间放飞两次 可与全球气象数据(shùjù)交互比对

在气象观测中，有许多(xǔduō)雷达(léidá)被运用：天气雷达、风廓线雷达、激光雷达和云雷达等，根据功能可分为测云雷达、测雨雷达、测风雷达。在市气象局的(de)探测“宝盒”里，储备着许多先进工具。其中，在捕风的“工具箱”里，除了测风雷达，还有高空(gāokōng)探测气球，它可携带高空气象探空仪，在地面至3万米(wànmǐ)高空中采集(cǎijí)气压、温度、湿度、风向、风速等数据。

放飞探空气球是市气象(qìxiàng)局的“传统项目(xiàngmù)”。北京时间每日7时15分和19时15分放飞。“全球(quánqiú)同步施放，方便全球气象数据交互比对。”高空探测工程师蔡昱珣说。

记者采访当天，天气阴沉，能见度不高，天空还飘着(zhe)小雨，有2—3级微风，这并不是一个(yígè)施放气球的好天气。18时45分(fēn)，蔡昱珣把两个不同型号的探空仪放在基测箱上进行测试——跟以往不同，除了(le)在气球的绳子上绑上高空气象探空仪外(wài)，他们还增加了一个北斗卫星导航探空仪。

19时(shí)，另一名值班人员俞锋打开仓库，拿出气球和绑绳，开始为气球充灌氢气。当天下着(zhe)小雨，空气(kōngqì)湿度大，他多充了近700克氢气，这样即使探空气球沾了雨水，也能升得高一点。

升球、绑仪器(yíqì)，两人小心翼翼地配合，生怕探空(tànkōng)仪沾了水，影响监测数据。19时15分，俞锋把(bǎ)气球拿到房顶。“一、二，放！”俞锋话音刚落，手中的绳子松掉，探空气球迅速(xùnsù)飘升，几十秒后隐没在天空中。

蔡昱珣和俞锋(yúfēng)坐在电脑前，时刻监测着两个探空仪传输回来的数据。升空4分51秒后，高空气象探空仪显示，温度为(wèi)12.2℃、气压838.2百帕、湿度(shīdù)100%。蔡昱珣说(shuō)，探空气球可测量大气中的温度、湿度、气压、风向、风速等，为天气预报提供基础数据。

天气晴朗，气球可升到3万米高空，如遇下雨等(děng)恶劣天气，气球就只能在1.7万米至2万米高空之间(zhījiān)。这是蔡昱珣(xún)多年的经验总结。当天是东南偏东风，气球往翔安方向飘去。19时33分，气球冲破500百帕（约5500米），蔡昱珣感叹：“过了(le)，安全了，放心了！”顺利通过500百帕是他们放球的目标，没有过这个线，就算施放失败，得(dé)重新(chóngxīn)放球。

20时01分，监测数据显示，气压快速上升，雷达(léidá)仰角变小。蔡昱珣和俞锋迅速判断：气球炸了——它在放飞45分21秒后(hòu)，在上升到1.7万米的(de)高空后炸掉了。

这次放飞过程还算顺利(shùnlì)。蔡昱珣说，相比高空(gāokōng)气象探空仪(tànkōngyí)，北斗卫星导航探空仪监测数据更精准、故障率低，监测数据也可实现自动传输。

　　放飞探空气球是市气象局的“传统项目”。 受访者供图

“足球”罩子里有(yǒu)口重数十吨的“大锅” 探测台风暴雨冰雹等(děng)能力出众

除了测风神器，还有测雨利器。矗立在蔡尖尾山上的“大白(dàbái)球”，是S波段双偏振雷达，主要用来监测云的含水量。2016年试运行时，它是国内第一部整机生产(shēngchǎn)的S波段双偏振多普勒气象(qìxiàng)雷达。

这个(zhègè)被取名为“天语舟”的大白球，表面像(xiàng)颗足球，由洁白的玻璃钢精心拼接而成，里面包裹着直径约10米、重数十吨的一口“大锅”。这口“大锅”就是(jiùshì)这个多普勒雷达的天线。

在那个“足球”罩子里，“大锅”360°旋转，每6分钟向(xiàng)空中扫一圈(yīquān)，理论上(shàng)探测半径可达460公里，对台风、暴雨、冰雹等灾害性天气的探测能力出众。

如今，它正在更新升级。从(cóng)今年3月(yuè)开始，市气象局(qìxiàngjú)组织人手对“大白球(qiú)”进行“换脑”——更换了更先进的天线和发动机，转速提高(tígāo)，扫描一圈的用时从6分钟缩减至3分钟，扫描范围更广、更大。“对于龙卷风、冰雹、强对流等极端或者灾害性天气，可以发现得更早。”任堃说。

除了这些庞然大物，市气象局的工具箱里还有许多更为小巧的雷达设备，比如X波段的相控阵雷达，与S波段双偏振雷达作用类似。这个(zhègè)小巧玲珑的家伙转速很快，每一分钟就扫描(sǎomiáo)一圈，探测(tàncè)半径达80公里。任堃说，相比S波段双偏振雷达，它(tā)的转速更快、分辨率更高，且与大型(dàxíng)雷达数据互为补充。

日常(rìcháng)气象预报业务流程 自动化率已达95%

无论测风、测雨、测云，这些先进设备都不是单一存在的。它们的数据被汇入超级计算机中心，通过各种技术和算法(suànfǎ)，生成未来天气(tiānqì)。

郑辉(zhènghuī)坐在电脑前，值班时需要(xūyào)面对多个显示屏，根据显示屏上的各类数值模式、实况观测数据，并结合本地(běndì)气候特征，制作精细化的天气预报。他是市气象台的气象预报员，从业已10年。

一名优秀的预报员，要懂得显示屏上不同数值模式产品的优劣、探测数据各项物理量(wùlǐliàng)的意义，并能够凭借(píngjiè)经验，根据这些数值和曲线预测(yùcè)天气走向，为各类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出预警。

郑辉爱钻研。工作(gōngzuò)间隙，他根据业务服务需求编写了有用的(de)辅助工具，比如相控阵(xiāngkòngzhèn)天气雷达强天气监控告警系统(xìtǒng)：一旦遇到强对流天气，系统可及时对雷达回波进行识别告警，并监控强降水、大风和低能见度等(děng)天气，同时自动统计全市雨量并进行排名，自动生成文本和短信，即刻发布到手机上。

随着人工智能技术在气象领域的深度应用，天气预报的流程和效率都得到了优化。郑辉(zhènghuī)等气象预报员(yuán)的一部分工作也发生了改变。

2024年，中国气象局与相关单位联合发布“风清”“风雷(fēngléi)”“风顺”三大AI系统。这些(zhèxiē)系统在台风、暴雨、高温、寒潮等灾害性天气预报(yùbào)，以及短时临近强降水预报方面，都展现出显著优势，还首次实现未来0—60天自主可控的无缝隙智能气象预报(qìxiàngyùbào)。

通过大量数据的(de)训练，以及预报(yùbào)员经验的融入，AI可以自动生成预报结果，且准确率不断提高。据了解，厦门市气象台是福建省气象局数字预报岗建设首批试点单位，如今已(yǐ)初步形成“数据—算法—产品—服务”的数字化业务流程(liúchéng)，日常气象预报(qìxiàngyùbào)业务流程自动化率已达到95%。按照规划，今年将基本实现日常预报流程全部自动化，到2028年，在预报预警流程方面也(yě)将实现自动化。

郑辉说，目前AI气象模型仍存在一定程度的偏差，有时候会(huì)出现错漏，预报员一部分职责也发生(fāshēng)转变——负责审核、优化、订正AI输出的内容。“预报员要学会驾驭人工智能，工作内容也要从传统日常预报向(xiàng)影响预报和风险预警上转变，向技术研发和决策服务转化(zhuǎnhuà)。”

三维立体(lìtǐ)监测和AI助力

厦门有山、有海、有湾、有城，虽然面积小，但地形复杂，对于天气的(de)精准预报来说，是个不小的挑战。一场突发的大雨，可能(néng)影响地面重要活动的举办；一阵海上大风，也可能影响正在(zhèngzài)建设的重点工程；雷暴大雨天气重点区域在哪里，什么(shénme)时候(shíhòu)能停歇，这都会影响飞机航班的安排和起落……

市气象台副台长、首席预报员张伟说，有三维立体监测和AI的助力，现在(xiànzài)(zài)的天气预报更加有底气。例如，台风的路径预测更加精准，暴雨预警的发布准确率也在不断提升，但大众的要求也在不断提高，对“2小时内分钟级(jí)短时(duǎnshí)临近天气精准预报”正成为公众和行业要求。

张伟说，精密监测是为了精准预报，精准预报是为了给(gěi)社会提供(tígōng)精细的服务。需求是无限的，但作为关注“天机”、守望(shǒuwàng)天气的人，追寻永远在路上。

任堃和同事爬上灯塔考察。 受访者供图

钻进白球“心脏”维护设备 爬上无人小岛灯塔考察(kǎochá)

“工具箱”中的精密仪器(jīngmìyíqì)，需要安装、维护、保养……任堃就是守护它们的人之一(zhīyī)。

任堃说，大的仪器每个月至少要维护一次。比如，蔡尖尾山上的“大白球”，维护时(shí)需要钻进白球“心脏”——直径50厘米的小洞中，看(kàn)发动机有没有(yǒuméiyǒu)漏机油，有没有被老鼠咬，还要(háiyào)拿吸尘器吸出日常转动中产生的碎屑，如果零件有损坏，也得及时修补。

要是台风(táifēng)等极端天气来临，他们更要值守，保障设备不会出现(chūxiàn)故障，或出现故障后能(hòunéng)立刻修复。任堃说，2023年7月，台风“杜苏芮”登陆(dēnglù)福建，给厦门带来狂风暴雨。他在蔡尖尾山上值守4天，吃泡面，睡折叠床，紧盯着“大白球”。

除了日常(rìcháng)维护，任堃和同事也要负责气象自动站的选址建设。2023年(nián)，任堃和同事租了小船，穿上救生衣，爬上无人小岛上十多米高的灯塔(dēngtǎ)，考察灯塔上能否有(yǒu)条件(tiáojiàn)建自动站。最终，他们选择了一个沿海小岛礁建立海岛站，监测海上的雾、雨、风等，为海上航行提供基础数据。

“追风”25年放飞无数气球 每天重复相同(xiāngtóng)的观测步骤

放飞探空气球的高空探测工程师，又被称为“追风的人”。蔡昱珣(xún)追了25年风，从(cóng)她手里放飞的探空气球数不胜数。但每一次值班，蔡昱珣都如履薄冰，一刻也不敢放松(fàngsōng)。“无论节假日，无论刮风下雨，探空气球都必须准点放飞，这样才能保证高空气象探测资料(zīliào)的代表性、比较性和(hé)准确性。” 蔡昱珣介绍。

天气瞬息万变，也许地面是清风拂面，但高(gāo)空中却刮起好几级大风，或者气球放飞不久就(jiù)下大雨。蔡昱珣说，他们得先了解当天天气情况，预估天气异变可能，找准(zhǎozhǔn)角度才能成功施放气球。

“看(kàn)朝霞，等落日，每天重复着相同的(de)观测步骤，有点枯燥乏味，但对把脉天气意义重大。”蔡昱珣的眼里透露着对高空观测事业的热爱与(yǔ)执着。

文/厦门晚报记者(jìzhě) 李小庆(lǐxiǎoqìng) 图/厦门晚报记者 刘东华 （除署名外）